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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占有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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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笑的時候, 那眸子裏的頑皮,分明還是個孩子。杏黃色,不比明黃耀眼大氣, 略帶暗沈古樸,襯著他太過白發亮的肌膚, 拂去他所帶的那股子陰郁,看起來頗有幾分書卷氣息。

陸敏道:“確實,所以還請太子殿下告訴我,你究竟知道些什麽,又是怎麽知道的。”

趙穆忽而轉身, 逼著陸敏往後退了兩步,伸出那如今還纖細的手指,輕點著陸敏的額頭道:“因為我鉆到你腦子裏看了看,發現裏頭仍還是些亂七八糟的男女之事。

昨天才求來個紅鸞天喜,今天就忙著與趙稷籮雀兒, 小麻姑,你會不會太著急了些?”

陸敏險險一口老血沒噴出來,抱著籮急恨恨說道:“人常言,淫者見淫汙者見汙,太子殿下還是擦擦眼睛的好, 否則這世界骯臟不過,實在容不下您了?”

他非是重生,而是秉性如鋼,尖厲而又質純, 眼裏容不得沙子,上輩子為帝之後看群臣個個都是奸佞,殺人無數。三歲看老,此時他的天性就已顯露無遺。

回到前殿,陸敏強裝歡喜,與趙秉兩個忙著籮雀兒。小兒撒歡,趙稷見趙穆站在敬帝身後,不好再跟倆個小孩子頑皮,也侍立到了敬帝身後。

初冬的雪裏全是水份,折騰半天早都化了,硫璃檐融冰點點,麻雀早已尋到覓食之處,越發不肯來了。

陸敏與趙秉忙了半天連跟毛都沒有籮到,趙秉不由失望的咧嘴大哭。陸敏連忙哄道:“等姐姐出宮,往那鴿子市上買一只回來,帶入宮給你頑兒好不好,五皇子,不要再哭啦。”

敬帝與陸輕歌已經走了,趙稷也湊上來勸趙秉:“這才不過頭一場雪,進了冬月天天下雪,你想籮多少四哥都替你籮,好不好?”

趙秉胖乎乎的臉蛋兒哭滿了鼻涕,兩只小手越發腫的厲害。陸敏白惹孩子一場,與趙稷兩個帶著小趙秉,一路哄著要往前殿去,過廊廡時忽而遭人一拽,一個趔趄,便叫趙穆扯入殿側一扇小門內。

他笑出一口白牙,見陸敏欲掙紮,將她倆只手攥作一把捏在胸前,在她睫毛長長的眸子上吹了一氣:“你該知道的,我籮了好多麻雀,為何不問我討一只?”

陸敏恨恨欲要掙紮,趙稷回頭忽而不見了她,已經找過來了。

趙穆忽而再拉一把,將陸敏的下頜拉上自己肩頭,眸中那股戾性,已是成年人的占有欲。

他雙目緊盯著趙稷,一手拉陸敏自她圓領長衣的闊袖竄上去,在那袖中慢慢撫摸,陸敏忽而摸到一個毛絨絨溫惴惴的東西,嚇的手連忙一縮,人也幾乎整個兒趴入趙穆懷中:“什麽東西?”

趙穆從懷中掏出一只撲楞撲楞的麻雀來,遞給陸敏道:“拿去哄老五頑兒。”

陸敏拎過那拴著麻雀腿兒的繩子,多少年不曾頑過這東西,看它撲楞楞展著翅膀欲要飛上天,卻被那條繩子拽著,那兒也去不了,憶及徘徊殿那十年漫長的日子,背上忽而滲出一層冷汗,一笑道:“謝謝!”

無論陸輕歌還是趙穆,都是那根欲要捆住她的繩子。她改變得了事態的發展,卻改變不了他們人性中的貪婪與私欲。

她覺得她得離趙穆再遠一點兒,離這座皇宮也遠一點兒。

趙秉也追了過來,叫道:“四哥,四哥,你在看什麽呀?”

趙稷一笑道:“沒什麽,快走吧,咱們得回皇子殿了。”

他自幼最怕的,就是這個陰氣森森的三哥,自幼被祖父母寵愛,天性覺得什麽最好東西都該屬於他,從來不爭,卻絕不會容忍別人搶他的東西。

但他不懂,世間所有的一切,都是強者的,一個人正真想要某件東西,就不該表現出那麽強烈的占有欲,從一開始為自己樹敵。

這夜敬帝不曾前來,陸輕歌關起寢殿大門,與賈嬤嬤二人在裏頭密談。

陸敏臉色沈沈,就歪坐在寢殿外一張昭君榻上,她剛洗過澡,芝蘭在給她的腳潤清寧殿特配的香澤。

香澤是宮廷女子們潤顏的良品,為宮廷獨有的秘方治成,尋常妃子配香澤,頂級也不過歡宜、龍涎這類香料。陸輕歌因睡眠不好,香澤中加了沈香中的極品伽藍香,香氣潤澤深沈,聞之叫人心定神安。

這潤膚香澤,尋常妃子們也不過拿它潤面潤手,潤體膚時單用各類花香精油。陸輕歌卻不同,給陸敏用,是從腳趾揉到手尖兒,一寸肌膚都不放過。

玉樹跪在榻前,拿個調羹見縫插針的給她餵龜苓膏。殿內地龍燃的早,如今天又不算太冷,很容易郁結上火,所以要吃龜苓膏來敗虛火。

過不得許久,賈嬤嬤先出來了,一看那趾高氣昂的架式,陸敏便知陸輕歌又叫她給說服了。

果然,她路過陸敏時停了停,皮笑肉不笑問道:“麻姑,宮裏好不好頑,龜苓膏好不好吃?”

她應該是想觀察並試探,看陸敏是刻意帶陸輕歌進的地窖,還是果真只為籮雀,無意撞到。

陸敏當然要假裝單純,笑嘻嘻說道:“宮裏好頑,龜苓膏也好吃!只可惜沒有籮到麻雀,我不開心!”

賈嬤嬤連連點著頭,兩只狐貍般明亮的狡猾老眼,拍了拍陸敏的手道:“既宮裏好玩,就再多留些日子,可好?”

陸敏斷然搖頭:“不好,明天我就要回家。”

賈嬤嬤隨即說道:“好,那奴婢明日就安排人送你出宮。”她眼底閃過一絲狠戾,顯然無論有意無意,這件事情她是不打算放過陸敏了。

陸輕歌揮退所有人,端過那碗龜苓膏親自餵給陸敏吃,柔聲道:“麻姑,方才我已經責過賈嬤嬤了,那些東西,她會想辦法弄出皇宮,你今天在地窖所見的一切,就只當沒見過,好不好?”

她顯然在撒謊,那麽多兵器,偷渡進宮已是不易,再想偷渡出去,談何容易。

這昭君榻側的小幾上置著許多零嘴,陸敏抓了幾只蜜果兒在手中頑,點頭道:“好!”

陸輕歌瞧小侄女樣子乖的不能再乖,拍拍她的手道:“麻姑,這種事兒關乎咱們陸府一家人的生死,你要將它忘掉,誰也不能告訴,那怕你爹也不行,明白否?”

若是叫別人撞見,那是要填枯井的。

陸敏連連點頭:“嗯!”她還在假裝頑皮沒定性,側眸掃過東側深垂的淡紫色帷幕,帷幕輕顫,顯然賈嬤嬤就在簾後偷聽。

這夜伏侍陸敏睡覺的宮婢換成了生面孔,一個睡在地臺上,一個睡在綿帳旁,四只眼睛緊盯著她,陸敏起夜本就輕,半夜偶爾翻個身,兩個小宮婢都如臨大敵一般,要即刻翻坐起來。

次日一早,因竇太後得了風寒,陸輕歌前去請安,一直到中午都沒有回來,送陸敏回家的事情,自然由賈婆子一人操持。

她親自送陸敏從左銀臺門出宮,到了宮門口,陸敏並未見父親在外等著,便止步問賈婆子:“賈嬤嬤,我爹怎的不在外頭?”

賈嬤嬤忽而怪笑:“麻姑,因皇上要出宮巡禁軍大營,陸將軍也往軍營去了,宮裏一樣有馬車,比你們家那小車兒更寬大舒適,奴婢讓賈士成送你回家,好不好?”

讓賈士成送她回家,那可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?

遠遠看著月洞型的宮門外,馬車後閃出個人來,七尺長的黑面太監,正是賈士成,皮笑肉不笑,手中還提著一條馬鞭正在輕拍。

從早晨起來,陸輕歌去給太後請安而遲遲不回時起,陸敏便暗暗覺得這賈婆子只怕想要殺自己滅口。表面看起來陸輕歌是冠寵六宮的皇後,但清寧殿上下所有人,卻全由這賈婆子掌控。

陸敏還沒搞清楚這婆子究竟用什麽手段控制了姑母,也怕她要殺自己,早起時就留了一手。

她往後退了兩步,身後兩個宮婢一左一右,恰好肘住她的胳膊窩兒,這是要逼她出門了。陸敏摸了摸身上,輕叫一聲道:“糟了,嬤嬤,姑母昨夜托我帶給我父親的那封信,我似乎給忘了,那封信頂重要,咱們趕緊回去取吧。”

都到這程度了,賈嬤嬤自然沒想著讓陸敏再見陸輕歌。她輕笑一聲道:“這有什麽,奴婢讓人給你取來,不就行了?”

她又問:“信在何處?”

陸敏道:“就在我那寢殿妝臺的抽屜裏。”

說著,幾個人又退到城門內,站在那高高的宮墻下等待。

明德殿正殿,趙穆頭皮青青,手持書卷坐在正殿中那把接受群臣參拜的蟠龍雕花大椅上,雙眸微垂,似乎在專心讀書。

下首一個左庶子,一個太子詹事,皆昨日才上任,正在為太子是否該早日出宮,移入位於皇宮外的東宮而吵的不可開交。

左庶子認為不該搬,他的理由是,趙程在興善寺刺殺趙穆,敬帝都未治他的罪,顯然敬帝更偏坦趙程,此時趙穆若搬出皇宮,只怕不久就要被老謀深算的大哥給殺掉。

太子詹事卻認為必須要搬,他的理由也很充分,敬帝多疑,而趙穆眼看成年,萬一那一天被誰栽贓一個私通嬪妃的罪名,不但儲君之位,只怕小命也得丟,不如搬出皇宮,正好遠離事非。

倆人吵的口幹舌燥,不知誰忽然發現正主兒還在上首坐著,齊齊上前問趙穆:“太子殿下您的意思了,搬是不搬?”

趙穆擡頭,掃過兩個白發蒼蒼的老臣,丟了書道:“本宮先去看看東宮是個什麽情形再說!”

他說著丟掉手中書卷,下臺階自兩位老臣中間穿過,出門見傅圖等在廊廡下,笑問:“陸姑娘出來了?”

傅圖道:“是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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